我的母亲

如果母亲还在世，今年应该整90岁了。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26个年头，似乎母女连心，我常常会在清明或中元节前后梦到她老人家，梦境中的她依然慈眉善目，干净整洁。

   从我记事起，母亲给我的印象真诚、勤劳、节俭、能干、明理。除了睡觉，我很少见到母亲闲着。工作之余，除了操持家务，她或织衣绣花，或缝补剪裁，好像有干不完的活、使不完的劲。母亲的一言一行时时刻刻潜移默化影响着我的一生。

   我打小体质弱，三天两头生病，每每发起高烧来，父母驮着我往医院跑，无论白天晚上，亦或刮风下雨。那个时候年龄小不懂事，不知道心疼母亲，常常把她累得气喘吁吁。每次发高烧，母亲便彻夜不眠照顾我。

   上小学后，我的体育老师是母亲的故友，母亲便把我托付给了她。在刘老师的严厉监督下，小学五年我几乎每天下午放学后都是在操场上度过的，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时间长了，身体逐渐强壮起来，不用再吃药、打针和住院了，我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也养成了锻炼身体的好习惯。

   外公家做生意的缘故，母亲念过几年书，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家庭出身不好，即便有文化也不可能留在办公室工作。母亲年轻的时候在冶钢房管处当房管员，工作看似轻松，实际上是个体力活。母亲常常为了确认房源或收取退房户的钥匙，满世界地跑路，冶钢四门山上，黄思湾桃源村等偏僻的地方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记得有年暑假，天气非常炎热，一天清早，母亲带着我爬到四门山上，去收一户过世老职工的房子的钥匙。老人的子女不想退房，多次拖延不交房屋钥匙，母亲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耐心做工作，最终拿到房子钥匙。母亲讲话语气平和但不失原则，真诚待人的态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退休前几年，母亲被安排在房管处门卫担任收发工作，也是在这里，母亲享受了组织的照顾直到退休。

    俗话说，一个好女人造福三代人。我见证了母亲几十年如一日孝敬奶奶、无微不至照顾父亲，体会到她对儿女倾注的心血和无私的关爱。

父亲自幼丧父，在奶奶和大伯拉扯下长大。自与母亲成家后，奶奶便一直随我们一家生活。

   我曾经问过奶奶，为啥乐意和我们一起生活，奶奶说母亲精明能干，家里生活家外人情世故安排得妥妥当当，跟我们一起生活很安心、无烦忧。正如奶奶所言，母亲很会精打细算，一年四季家中缸里有粮，一家人吃穿用度有计划，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寅吃卯粮的情况。

    奶奶也在母亲的照顾下，活到88周岁才离世。去世前一天，在奶奶的要求下，母亲拿出亲手为她缝制的寿服，看到奶奶满意的眼神，母亲和我们都潸然泪下。第二天，奶奶平静安详地驾鹤西去了。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啥啥都是凭票供应，母亲便经常到乡下串门走亲戚，帮他们免费裁剪缝制衣服，时不时给待嫁的女孩子绣枕套、钩桌布添置嫁妆物品。母亲的女红手艺极好，她绣的枕套鸳鸯戏水成双结对，绣的金鱼吐泡栩栩如生，母亲的绣品成了抢手货。至今，在我的箱底还珍藏着母亲为我绣制的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套。

    母亲得到的回报是亲戚送来自家种的红薯、芋头、花生、黄豆、芝麻等土特产，还有杀年猪的猪肉，干塘的乌鱼等等花钱都买不到的紧俏物资，母亲的能干和付出换来全家生活的改善。

   母亲不重男轻女，她认为女孩子更应自立自强，也是因为母亲的严格教育，成就了我如今的幸福生活。

    小时候，母亲常常给我灌输“读书有用论”，鼓励我多读书读好书，成为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

   我从小喜欢看书，母亲也尽力满足我，每月给我和哥哥每人一元钱的零花钱自由支配。在七十年代，一元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以买一斤半猪肉或六斤大米，可见母亲舍得为我们在学习上投入。

   哥哥喜欢买小人书，钱不够的时候，就鼓动我去买，几年下来，积攒了几百本小人书，整整装满一大木箱，其中有四大名著改编的《武松》《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现代的《渡江侦察记》《白毛女》，还有外国名著改编的《基督山伯爵》《保尔柯察金》等等。虽几经搬家，哥哥仍珍藏着那箱小人书，我想哥哥珍藏的是我们年少时期最美好的记忆。去年“六月六”哥哥晒书的时候还让我过去看，翻阅着已发黄的五十年前的“老古董”，我们百感交集。

    相对于哥哥和弟弟，母亲对我的学习更加关注更加严格。她认为女孩子一定要干适合自己的工作，当老师或做会计。这两个职业专业性都很强，需要终身学习和不断提升，我想这是母亲认知里女孩子理想的工作，也是对我人生的期望。

   高中三年学习很紧张，学习压力也很大，每每晚自习回家，总会品尝到母亲为我做的宵夜，有银耳红枣莲子汤，有鸡蛋花馄饨……也是这个时段，母亲让我看会电视。当时正值1984年中国女排洛杉矶奥运会赛事期间，母亲让我亲历中国女排的成长和辉煌，更重要的是让我学习女排姑娘顽强拼搏的精神。

那年高考，我的成绩还不错，但阴差阳错被湖北省人民警察学校录取，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与母亲所期盼的教师职业失之交臂。

   拿到录取通知书，母亲有些激动，眼里泛着泪花，我懂母亲的心，为我十年寒窗终有回报而欣慰，更是对我到异乡求学深深地不舍。

母亲一辈子操劳，尤其是为我这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女儿操心。成家后，但凡因为做家务事扯皮负气回娘家的我，永远是讨不到好的，往往是被母亲狠狠数落一顿，吃完饭后，必定是由哥哥“押送”我回公婆家，久而久之，识趣的我便不再为做家务事与丈夫发生矛盾了。

    冥冥之中，母亲像是有未卜先知的预感，她在中风病倒不能自理前，给自己缝制了一套黑色的寿服。再就是为我的儿子（当时我尚未怀孕）织了数套宝宝衫，有宝宝贴身穿的棉线衣，也有各种颜色的毛衣外套，还做了宝宝斗篷和围裙以及数套大小不一的棉衣棉裤，因为不知道宝宝性别，衣服的样式有男宝宝的也有女宝宝的，这些衣服一直穿到我儿子上幼儿园。

   我常常感叹天公不作美，母亲操劳一生，抚养我们长大，教育我们成人，帮助我们成家，甚至还为我们的下一代操心，本应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时，却不幸病倒离我们而去。母亲没有享到清福，这是我们兄妹几人难以忘却的伤痛和终身的遗憾。

   又到清明时节，纷纷掉落的雨滴，勾起我对母亲的思念，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常会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清晰、亲切，正如她生前活着的样子。我也有很多心里话想对母亲说--母亲，我们都生活得非常好，您放心吧！

（作者：付红英  黄石市公安局政治部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