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人说，你这“笔杆子”，为牺牲的王文利写点什么吧？一年年末，各种检查、总结、评比，各类材料蜂拥而至，虽然也很想写点什么，苦于没有时间，在写材料间隙，简单写了首诗，但从得知他牺牲的消息，到这几天看到许多战友的悼念文章，陆续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生前的一些情况，从电视、报纸看到读到记者采访的新闻，越来越感觉有种感情积郁心中，难以名状，没有言尽。而当新年钟声快敲响起，我猛然想起，新年第一天，正是王文利“头七”的日子，我无法想象他家的孤儿寡母是如何度过这难熬的七天的，但我觉得还是把心中想说没说完的写一写吧，或者以此记念他，或者让活着的我们更加清醒。
一
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如果以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来看，我实在觉得王文利牺牲的意义很寥寥，因为在共和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每天有无数个平凡的生命在消逝，他只是其中的一粒微尘；在共和国200万警察中，每天平均有1-2名人民警察牺牲，他或许在这个群体中可以激起一丝涟漪。可是，可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对于他的父母妻儿来说，却是顶梁柱的轰然倒塌，是人生永远无法散去的阴霾，妻子再也等不到丈夫的归来，满头白发的老母亲再打不通儿子的电话，孩子再不能在爸爸的怀里撒娇。人生三痛，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而他的家人各占一痛，这种怎样一种痛彻心扉？而这种痛又如何排遣？我们无法体会，仅能凭空臆测和想象。
而我能想象的只有，三天前好好的出门，三天内接了电话还听得到熟悉的声音，三天后却在医院里紧闭双眼，任你哭肿双眼，再怎么撕心裂肺，他却听不到你的声音的妻子是多么难过，特别是妻子抱着遗像在殡仪馆痛不欲生的哭声，再坚强的人，我想，或许也该流下眼泪。而我还能想象的还有，三天前一个活生生的人，前一天还打电话说，明天执勤完中午就回家，后一天却只能捧着他的骨灰，独自面对他曾经戴过的眼镜和依旧挂在柜子里的警服，我想，年幼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事实，他宁可相信，他睡一觉起来，爸爸又会笑眯眯的在他面前喊他起床。我还能想象，快过年了，老母亲又在忙碌着准备年货，盼望着儿子和媳妇、孙子再一次的陪她过年，老母亲常常叮嘱的注意身体可能还在他的耳边回响，可是，这一次，老母亲的唠唠叨叨的话再也不用说了，他永远听不到了，老母亲给儿子再做一顿饭、再唠叨几句、再罗嗦几句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伤害最深的，不是别人，永远是自己最亲的人！
二
我与王文利没有很多交集。也就是2011年6月他调到分局后至2012年12月间，很短暂的共事一年半。他在基层一线，我在综合部门，基本没有接触。或许因为写材料，有过一两次的电话询问，或许到他所在大队，或许在分局开会见过一两面，总之，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甚至，在得知他牺牲的消息，我脑海里还一瞬间把他跟另外一个印象不太好名字很相近的民警搞混，又或者依稀只记得个头不高，身着执勤服和单警装备，戴副眼镜这样的模糊印象。而正是这样一个个不起眼的平凡人，我们每天都在擦肩而过，不知道他们每天在忙些什么。而正是这样一个个如工蚁般的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构筑了共和国的脊梁。而当他们一个个悄无声息的离去，我们才发现，我们一直在路过、在忽视、在遗忘他们，我们亏欠了他们太多太多。
有位记者朋友在微信圈上说，好久没有采访到落泪了，这次真的很感动。我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身边的平凡人一点一滴的平常事，在你不注意时真的没什么，而当他离去了，你再也看不到他了，你再去回想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会让你更加唏嘘，会让你更加感动。
也许，在王文利因为睡觉打鼾怕影响同事，而独自一人把被窝搬到会议室睡觉时，他不是觉得自己多么高尚，他或许想到的只是，作为老大哥，照顾体贴下年龄比他小的同事是应该的。
也许，在王文利救助了困难群众时，他没有想到自己多么伟大，他或许想到的只是，任何一个善良的人都会这么做。
也许，在王文利接到一起警情，调解一起纠纷，花费四五个小时，说到口干舌燥；或者调查取证满城东奔西走时，他不会觉得这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或许只是想，这就是人民警察的工作职责而已。
也许，在王文利执法办案，有人请他吃饭喝酒、送钱送物，他拒绝时，他不会想到共产党员要廉洁自律，他或许只是想到，母亲从小就教导他“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也许，在一次次的与立功、受奖、提拔无缘时，王文利也曾有过不满的情绪，但随着年龄从而立到不惑到快知天命，他或许已经早已看淡、看透。
大爱无价，大爱无声，大爱无疆。
平凡与平庸，一字之差，千里之距，做一个平庸的人很简单，而要做如同一个如王文利般平凡的人，真的很难很难！
三
鲁迅先生说过，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我有时总有种悲观的思想，觉得中国社会每前进一小步，我们的人民付出了太多。我们无数次的在说，中国警察的数量太少了，中国警察的任务太重了，每年都会统计警察伤亡数据，每年这个数字都在攀升。每次的流血、每次的牺牲都只是在电视播出最美警察颁奖典礼时，赚取亿万人民的几滴眼泪，而过后，时间依旧流驶，街市依旧太平，该加的班还是要加，该执的勤还是要执，该办的案还是要办，诚如我，明知写出的很多材料都是一纸空文、一堆废话，还是要写，哪怕被人说为“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当然，如果任由这些负能量侵蚀，看不到光明，我们的社会进步不了，没有无数木材的堆积，那一小块煤永远形不成。
鲁迅先生还说了，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是的，我们是中国警察，哪怕我们的奉献和牺牲只能换回偶尔的太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哪怕我们的执法环境、舆论环境对我们依旧有很多的不解和误会，只要我们内心始终怀着对美好的向往，对正义的坚持，对人民的感情。很多时候，我们改变不了事情，但只要我们坚持着，总有一天，我们改变的了一些事情。从这点看，王文利虽然牺牲了，但他在平凡岗位做了一个好人该做的，做了一名人民警察该做的，做了一名共产党员该做的，不叫苦不叫累的老实，却实实在在影响了身边每一个人，真真切切值得每一个还在抱怨、还在牢骚、还在混沌的人深思我们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我想，他牺牲的最大意义大概在此吧。
四
安息吧，战友！
安息吧，大哥！
何竹雄2015年12月31日
作者系指挥部调研科副主任科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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